当50岁的阿琴重新站在话剧舞台上时,已是她乳腺癌手术后的第八年。她享受这一次次排练,恢复往昔的开合度,用丹田之气把台词吐出,对此她驾轻就熟。
阿琴举手投足间透着优雅,吐字字正腔圆,嘴唇丰盈饱满,是当仁不让的主角范儿。这出话剧是上海癌症康复俱乐部组织的,内容关于如何与癌症相处,她理解起来不费力气。
但回到生活,失去一侧乳房的阿琴还是无法面对丈夫和儿子。她每天凌晨两三点洗澡,早上五六点起床。丈夫入睡后,儿子出门前才是她的休息时间。
她得意于这种安排,也对家人间的心照不宣暗自感激。她希望两个最亲密的男人只记住她完整时的模样。
除了睡觉,她都会带上几百块钱买来的义乳,但总是不安心,担心排练时肢体语言过分丰富,它随时会蹿上去下不来。于是她时不时用余光往下瞄或者装作自然地低头,只为确认义乳没跑位。
毕竟乳房是她的“门面”。除了这群自称“少(读shǎo)奶奶”的人,很少有人懂她们的需求。
修补
对于乳腺癌术后患者来说,“门面”首先是个伤口。
若兰跟阿琴一同出演话剧。她相貌姣好,如果不主动提起年龄,谁也不敢相信她年过四十。
她和其他几位病友一样,会安排好工作日下午在俱乐部活动的时间,要么赶在下班高峰之前,要么索性吃完饭回家。
她在乳腺癌手术后被切去了左侧全乳,术后的胸口有些内陷,留有一条像粗麻绳一样的疤痕。好多年过去伤口还是会痒痒,接着冲上一股钻心疼,“像有小人在拿刀扎你”。肋骨则像一把横着的竖琴,触摸起来,与她的手似乎只隔一层轻薄细嫩的皮肤。她怕挤。如果在人流拥挤的地方,只消一下因制动而造成的冲撞,她觉得心脏随时可能挣脱那层皮肤,死亡就好像近在咫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