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送别词",不得不提的就是王观的《卜算子·送鲍浩然之浙东》,"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末句"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最令人赏析。在黄庭坚词中,有着相似意境的词句,"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这首词就是《清平乐·春归何处》。
据考这阕《清平乐》作于崇宁四年,彼时的黄庭坚已于两年前,以幸灾谤国罪除名,羁管宜州,而这个贬黜之地,最终也成了黄庭坚溘然长逝之所。绍圣初年,新党以黄庭坚修撰的《神宗实录》多诬陷不实之辞,被贬涪州别驾,安置黔州。后蔡京拜相,立元祐党人碑,黄庭坚自然再遭牵连,最终客死他乡。因而这首惜春之作,除了表面上的伤春之情外,更暗含影射时局之用,以及抒发黄庭坚自身暮年无为、羁旅在外的哀愁。
清平乐
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春无踪迹谁知?除非问取黄鹂。百啭无人能解,因风飞过蔷薇。
"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起笔两句便写出了黄庭坚因春逝而产生的伤春之感,因为寂寞而想要寻春,因为寻春而发现她竟已杳无踪迹。如此一来,惆怅更深,开篇一句,便成了带有些许嗔怨的诘问。春天到底去了哪里呢?为什么竟毫无线索,走得如此干脆,也不顾这世间沉寂无趣了吗?"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此二句表达了黄庭坚留春之心甚为切切的意思,也暗含着黄庭坚的假想,若能将往昔春风得意的日子唤回,那该多好啊!
下阕"春无踪迹谁知"紧承上文,由前面要唤回春,和春住的设想,回到现实中来,表达出假想破碎之意。黄庭坚自然是清楚没有人能将春唤回,甚至没有人知道春的去处,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词意曲折起伏,词人追求执着。既然无人知,那索性就"问取黄鹂"吧。这种想法虽是无理,却十分有情趣。黄鹂总是与春同时出现,于是它仿佛就成了黄庭坚寻春的最后希望了。
"百啭无人能解,因风飞过蔷薇", 黄庭坚历经种种奇特设想之后,迎来的却是现实的残酷打击。蔷薇是夏花,象征着春天的黄鹂,因无人可解其意,而兀自随风飞过蔷薇,逐渐远去,这似乎也象征着春天将永不再回了。后人评结尾两句云:"不独妙语如环,而意境尤觉清逸,不着色相。为山谷词中最上上之作,即在两宋一切作家中,亦找不着此等隽美的作品。"
整首《清平乐》将春拟人化,"通体无一句不俏丽","归""行路""唤取""同住""踪迹"等辞藻的选用,平易近人而又富于变化,一方面体现春的活泼生动,另一方面也显出黄庭坚对春的深深不舍,因为留恋与喜爱,才能将春写得如同亲人一般,甚至要常与之同住,要寻她的踪迹,要去问取黄鹂,艺术感染力很强。
全词直至终音,接连走过了设想,希望,失望,再希望,最终绝望的这么一个心理过程,跌宕有致,富于变化,文思巧妙。虽然最终仍是无法可想,但或许是黄庭坚已近暮年心境的关系,倒也没有写得有断肠之痛,将时不再来的惆怅,浅浅写出,反倒能窥见黄庭坚的豁达与超凡。虽是惋惜,却不怨恨,自有一番清逸。"通首思路回环,笔情跳脱,全以神行出之,有峰回路转之妙",确是中肯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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