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1618年萨尔浒之战,明军在与八旗军的决战中完败,明朝在关外辽东地区的精锐便被扫除一空,只能龟缩进城池堡垒中被动防御,根本不敢出城野战对阵。
因而,有关魏忠贤得势期间,明朝在辽东战场压着皇太极打的说法,是根本不存在的。
那么,为何那几年的皇太极,没有在辽东取得进一步的战果呢?
这还得从当时辽东整体的军事格局说起。
努尔哈赤起兵20多年,从区区13副遗甲起家,统一女真各部落、击败关外明军主力,直至横扫整个辽东平原,八旗铁骑之声势空前雄壮。甚至连明朝政府内部都有许多人嘀咕起了几百年前的那句恐怖谶语:“女真不满万,满万则无敌”
然而,真实的情形是,努尔哈赤膨胀到这一步,也就接近到头了。
明朝虽然丢失了辽东战场的主动权,但他们老朱家打从朱元璋开始就捣鼓着“高筑墙、广积粮”政策,此时又把这一招用到了努尔哈赤的八旗劲旅身上。
由孙承宗主持修建的,从山海关至宁远到锦州的防线,犹如一个坚固的瓶塞一样,将女真铁骑牢牢得阻隔在了辽东这个巨大的瓶子里。
努尔哈赤一边有蒙古诸部落拦路,另一边又是毛文龙的皮岛基地,和亲明的朝鲜李氏政权时不时牵制女真的一部分兵力,极大得限制了他的用兵时间和发兵规模。
如此一来,努尔哈赤便不免对倾巢而出的军事行动有所顾忌,只能对着孙承宗的关宁防线硬攻死磕,直到在宁远城下挨了袁崇焕红衣大炮的重击,才悻悻离去。
这段时间,明廷内部正值魏忠贤权势熏天之际。
魏公公虽然在历史形象上名声不太好,但辽东战局一度趋于稳定的战略相持状态,与这位九千岁所起的客观作用,倒还真有些分不开的关系。
魏忠贤所属的阉党,并非全部是身上无根的宦官太监。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是一帮与东林党在政治、经济主导权上面,存在着激烈竞争关系的齐、楚地区官僚士子。文官如兵部尚书兼左都御史的崔呈秀,武将如执掌锦衣卫指挥大权的田尔耕,文化水准和武力值,均不在标榜道德正宗的东林党之下。
再加之又有天启皇帝的乳母客巴巴,与魏忠贤结成联盟,把持控制整个后宫。阉党的势头,确是在一段时期内,牢牢得压制住了与其对立的东林党。
魏忠贤的看家本领,是“搞钱”。
要说太监“搞钱”,也并非魏忠贤的首创。万历皇帝在位那些年,就曾经派出身边的亲信太监,散布到全国各地的铁矿、银矿、盐池、丝绸织造等自然资源富集的地区,以“矿监”的名义监督收取商业税。
而这些被收税的对象,大多是江南一带的大地主、大工场主。他们的代言人,就是与他们切身利益息息相关的东林党人。
抛开东林党人对阉党的道德攻伐,实际上他们最为咬牙切齿的,是魏忠贤利用手里掌握的国家机器,对江南地区死命的经济“压榨”。
国库有钱了,明朝硬是用钱堆出了一支关宁铁骑,把彪悍的满洲八旗牢牢得挡在了山海关之外。
皇太极这边,也觉得原先努尔哈赤传下来的那套班子和制度,已经到了百尺竿头难以更进一步的瓶颈阶段。
于是,皇太极在继续依靠频繁出兵劫掠土地、人口和财富的同时,分出了极大一部分注意力,放在内政布局调整,以及蒙古、朝鲜两个方向的战略空间开辟上面。
在皇太极的主导下,满洲八旗进行了一系列汉化改革。
经济上,他一改努尔哈赤劫掠人口充当奴隶的政策,授予版图内的汉人“民户”地位,让他们成为满清政权下的个体农民。自耕农有了积极性,不仅粮食生产有了大幅度提升,而且更是大大缓和了汉民与满人之间的矛盾。
政治上,皇太极也在着手解除贵族势力摄政、汗王权力分散的矛盾。几年间,原先同皇太极一同理政的代善、阿敏、莽古尔泰三大贝勒,先后被解除实权。大权集于一身的皇太极,继而采纳范文程、洪承畴等汉族官员的意见,效仿明朝设置礼、户、吏、刑、兵、工六部,分别管理国家行政事务。
除了这些,皇太极最为直观的功业,还是在突破明朝、蒙古、朝鲜的包围圈上头。
对于效忠明朝的李氏朝鲜政权,皇太极曾先后两次率军入侵,迫使朝鲜与明朝断绝往来,承认满清的正统地位。
蒙古方面,皇太极软硬兼施,首先采取军事恫吓、政治联姻等手段,将科尔沁、喀喇沁等蒙古部落拉到满清一方。对于号称正宗“黄金家族”一脉的林丹汗,皇太极则带着归附的蒙古部落,几次征战给予彻底消灭,统一了漠南蒙古。
从此,满清政权开辟出了取道蒙古,直接威逼明朝首都北京的进兵路线,关宁防线成了一道华丽的摆设,任由满洲八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而此时崇祯治下的明朝呢,由于魏忠贤的阉党势力被清除,东林党逐步占据了整个官僚集团的主导权和话语权,所以已经几乎不能从江南地区的大地主、大商人中收到赋税。
巨额的军费开支,被分摊到了赤贫的底层农民身上,加上连年旱灾带来的颗粒无收,终于激出了李自成、张献忠等人领导的农民起义。
明朝陷入关外、关内两线作战困局,军力、财力日渐枯竭,直至被放干最后的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