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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立了贞节牌匾:节妇林氏,沈晖堂之妻,年十六于归。阅四年而孀,迄今仍安分守己。
青灰牌匾立于门前,沈家主母——绣乔亲自给那牌匾拭去灰尘。众人纷纷向绣乔道贺,都说沈家祖上荫德娶了这么一个好媳妇,绣乔一一笑着回应,暗暗瞪了一眼愣在一旁的林清荣,心里却不大高兴。这儿媳平日温良恭俭让,今日怎么魔怔似的回不过神。
林清荣也不高兴,她打心底里讨厌贞洁牌匾,它如同一条无形枷锁牢牢地将她锁在沈家,锁在三贞九烈的纲常里翻身不得。她十六岁嫁给沈晖堂,二人倒也日久情深过得惬意,可惜好景不长,区区三年光阴便到了头。一场大病抽去了沈晖堂最后一丝气息,他去世时二十二岁,林清荣十九岁。
“奶奶,抱抱。”沈庭晃悠着面团一样软嫩的身子往绣乔怀里钻。他是沈晖堂与妾室之子,一出生爹就死了,娘也跑了,是绣乔的心尖肉。她俯下身将三岁的小孙子搂在怀里,眼里尽是疼爱,祖孙二人热呵喜庆,其乐融融。
林清荣盯着门前的贞洁牌匾长久地出神,恍惚间那块木质牌匾仿佛化为巨兽,咆哮着向她张开血盆大口,吃人不吐骨头。她踉跄一步扶着身后的墙站稳,急急地喘了两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