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梅说:“我想让我的学生们对元宵节的认识,不仅停留在吃汤圆上,还想让他们了解背后的文化,也同时感受手作的乐趣。手不是只能用来玩手机、打电脑,还能做很多事。”
春节已过,元宵节又来。
在不少人的心中,只有过了元宵节,“年”才算过完。这其实和古人的想法差不多,传统春节是一个完整的过程:
从腊月二十三日的小年出发,渐次走上最高潮,再从高潮上慢慢降温,到了元宵节,则再到一个高潮。此后会有燕九节(正月十九日)、驱傩(正月二十九日、正月三十日)等,逐步回到日常生活中。
在农耕时代,冬季闲暇时间较多,所以能层层递进、逐步铺垫,渲染出一个完整的年味来。
在现代社会,因生活节奏加快,这样的年味已不可得。人们只能选择其中高潮部分,放弃了铺垫部分。
表面看,传统节日的精华仍在,但没有平淡,精华何来?没有渴望与等待,快乐何来?
生活是培育观念的学校,它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人的思想与感受。只有精华的、压缩版的现代春节,在我们心中留下了这样的下意识:过节就是过刺激,刺激越强,快乐就越多。
可问题在于,人的感官天然厌恶重复,所以刺激只能一次性有效,要想获得同样的快感,必须不断提升刺激的力度,不断探索感受的极限,可人的承受力总是有限的。
这是一个不断互馈的机制:刺激造成感觉麻木,感觉麻木会主动寻求新的刺激,而新的刺激又会造成新的感觉麻木。
通过这一机制,人的自我会不断向外索取,不断扩张,永无尽头。值得注意的是,它与现代社会同构。
现代社会也是一个从内向外的、不断施压的机制。其优点在于,为人类注入了不断改造外部世界的激情,其缺点在于,增大了在扩张中丧失自我的可能。
著名学者伊格尔顿对现代社会追求“可憎的无限性”,曾提出异常严厉的批评。他说:“意志听命于欲望,而欲望这东西是一只吞噬一切的恶狼,由意志和强权双双支持,一定要到处寻觅猎物,最后吃掉自己。”
“欲望越是膨胀,就越是贬低它试图在其中寻求实现的经验主义世界……到头来,所有配得上欲望的东西就是欲望本身。”虽然伊格尔顿异常清醒地意识到了问题的本质,却并无太多解决方案。
毕竟,我们不可能回到过去,去过一个传统的、完整的春节,更何况,物质匮乏本身也会带来更多情感的困境,不能因为现代社会有缺陷,便贸然去美化传统。传统时代也有传统时代的困境,这些困境可能比现代困境更沉重。
也许,最好的办法是在传统与现代之间寻找一条和谐之路——既适应现代社会的节奏,又能延续传统时代的智慧,通过主动选择,最大化地发挥二者的优点。
时代在改变,但人的基础的东西并未改变,在今天,我们依然要倡导达观、节制、理性、自我约束的生活。
正如林语堂所说:“人生世上,他的问题不是拿什么做目的,或怎样去实现这目的,而是怎样去应付此生,怎样消遣这五六十年天赋给他的光阴。他应该把生活加以调整,在生活中获得最大的快乐,这个问题跟如何去享受周末那一天的快乐一样实际,而不是形而上的问题。”
如今,选择正月十五健身的人越来越多,除了看花灯、吃元宵外,元宵节长跑、去健身房正悄悄流行。虽然形式新颖,但从寻求自我控制、增添文化内容等角度看,又与传统是相通的。寻找曾经的节味,这是一个好办法。
文/家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