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ag
Flag是为了倒下而竖起的。早在2008年,动漫《德鲁亚加之塔》就用剧情反复强化了这一意象,黄金骑士吉尔的登塔队伍中,每一个高喊着“结束这场战斗,我就回家结婚”的斗士,无一例外要在此后的征战中丧生。这个堪称对手免死金牌的阵前誓师,作为一种固定的言语形式,被线下的网友借用。一语成谶,成为立Flag的真实内涵。
近几年来,立Flag成为一种时尚,尤其在新岁开始时,各类小程序总会适时提醒用户:又一年到,你该立Flag了。对大多数人而言,随手写下目标当然不是为了看它破灭,但实际上,公开的呐喊往往不可避免面临最尴尬的结局——愿望总该有的,一定会落空的。
原文 :《Flag:远大理想还是瞬时体验?》
作者 | 石家庄铁道大学文法学院讲师 吴卉
众多Flag在年终纷纷倒下
无论承认与否,我们都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事实:轻易能实现的目标,大多不会被写进Flag中。梦想有多美,距离我们就有多远,这是众多Flag在年终纷纷倒下的重要原因。抛开刻板严肃的“懒惰论”“拖延症”不谈,许多人的目标都是与自己日常生活及工作方式、内容相背离的,这种目标设置直接造成了一种结果,越是让人热血沸腾、异常憧憬的目标,操作的难度越大,最终失败的可能性也越大。
读书的学生将成绩、论文、获奖看作成功,职场的精英将KPI、薪资涨幅、人际网络当作胜利,这都是针对特殊身份的特殊定义,可以称之为学业计划、职业规划,却不是普遍意义上的Flag的内容。很少有一个真正的读书人或是学者立下一年读多少本书的Flag,正如同一个商务人士不会将飞多少个国家作为自己追逐的目标一样,习惯拖延的人希望自己更加奋进,节奏紧张的人但求慢下来,人们的理想往往是平行于自己生活的那条线,Flag中写满了众人求而不得的种种渴望。“挑战不可能”“超越自己”或许是大众共通的思维方式,所以面对的结果也出奇地一致。
对抗时间焦虑的一种方式
如果不纠结于Flag究竟能否成功实现,而是更加冷静、客观地看待我们所立的每一个“誓言”本身,很容易便能发现其中饱含着个体对时间价值与生命意义的深沉体认。
时间是无限无量同时不可测量的。不管是古希腊还是古代中国,哲人们都着迷于用各种方式描述、追问时间,但是“逝者如斯夫”的共同认识,没能成功指引人类对时间及生命做出完美切割。承认“时间的度量只适用于没有时间属性的人”(语出奥地利哲学家奥托·魏宁格),无疑是时间问题讨论中最令人伤感的结论。大多数人即便无法说出迷人、深奥的哲理寓言,却也无意识地以行动践行着这一结论。正是从这个意义上,Flag作为一个当代网络概念,展现出生活与哲学、现代与古典的高度一致,而我们更习惯于称之为时间焦虑体验。
说起现代人因时间流逝带来的焦虑感,已经是老生常谈,至于如何对抗焦虑,更是占据各类宏文的中心论题。立Flag是人们潜意识中对抗时间焦虑的一种方式,简单来说,是在时间溜走前赋予未来某一个固定阶段以充分的意义。“我希望做到……”“我必须做到……”都是将无形的时间具体化、实物化的措施,如果再上升一层,还可以表述为我们用什么、为什么用它们来衡量个体生命的意义。最充分利用时间、细化目标同最大限度收获生命意义形成了一对正向关系,因此,极少有人在自己的Flag中写下“我要变得更幸福(或更快乐)”这类稍显虚无的内容,“我要去某地旅游”“我要瘦多少斤”等指向性明确的句子才是众人更倾向表达的。姑且不论“获得感”是否可以作为价值意义的唯一标准,我们必须承认的是,对普通人而言,假如消耗掉的每一段时光都有具体的结果,那么就可以视为“日子没有白过”。
因Flag而认识自己
对于人类而言,一切有意义的事物都显得庄严而崇高,以结果反观意义,当然比较容易形成准确的判断,然而生活中我们同样必须尝试为未知填充意义。无论是各行各业年初都忙着制定的工作计划,还是平凡世界的你我给日常生活拟的事项,都是人们潜意识中在时间和意义之间划下的连字符。人类早已将追求意义融在自己的血液里,即便很多追求最终只是纸上谈兵。
但是仅仅如此悲观地谈论“Flag”真的有用吗?因Flag而认识自己,这是窥破现代人心房的一面透视镜。立Flag只是几分钟的事,它所展现出的当事人的种种面貌又远超那简短几行文字所能概括的范围。适时重新讨论“立Flag”的风尚和心理动机,并非作为自嘲或嘲笑他人的理据,而是一个现代人充分认识自己、周遭关系从而真正确立有效目标的良好方式。正如同艾略特在《四个四重奏》中写道,“我们将不会停止探索我们一切探索的终点”,我们也将不会停止竖立每一个Flag,毕竟,真正的结果只会在生命到达终点时揭晓。别去惧怕立Flag的魔咒,纪伯伦在他的《论时间》中已经认识到了“明天不过是今天的梦”,那么每个身处梦中的人,何不带着永不醒来的觉悟去探索看似无法实现的所有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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