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中悠悠躺着的月光,在黑夜中延至远方,一轮金黄的明月半浮在水面之上。光亮被无限放大,比白天还明亮的光芒忽现,惊觉自己回到了年前的那个夏季。
那时的天气十分燥热,庭院的大槐树上,千只知了在发着燥人的声响,树下,母亲半躺在藤椅之上,哼着小曲儿,一把剪刀在阳光下穿梭。
“妈妈,你在干什么?”
“剪纸。”
“剪纸是什么?"
母亲没有回答我,只是摸了摸我的头,打开了那张红纸。阳光被红纸撕得破碎,落在地上。一阵风吹过,那片斑驳,也随之荡漾。
“哇!好漂亮啊!可以给我吗?”“可以。”一如既往的温柔,从母亲口中溢出。我站在槐树之下,让阳光透过树叶,再透过窗花的剪影,让那小小的光芒落在我黑色的瞳仁上,兴奋得不能自已。
母亲就坐在藤椅上,静静地看着我。半晌,她突然问我:“想学吗?”惊讶之余,回过头去,母亲依旧半躺在藤椅之上,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尽显眼底的温柔。
“想!想!”“那要好好学哦。去拿条椅子过来。”母亲笑了,她的微笑,使那骄阳也温柔了几分。
飞奔进里屋,搬来了一条几乎有我那么高的椅子,放下椅子,挺直了腰板,似乎在等待一件神圣而又光荣是事情。
一把小剪刀,一张染得鲜红的纸张,在母亲的手中不断变化着,不大一会儿,一张美丽的窗花便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跃跃欲试。
拿起剪刀,歪斜的扭曲着,零星的落下几个褶皱的纸片。一个用力,剪刀刺破了手指。再打开红纸,那图案丑陋的可笑!
“不弄了!”我一赌气,把材料都砸在了地上。准备离开这个让我讨厌的地方。“你过来。”这次的母亲,少了往日的温柔。
极不情愿,扭捏着身子磨到了母亲身旁。
“知道错了吗?”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母亲,无奈之下竟嚎啕大哭,望以此来博取母亲的同情。事实证明,我的目的达到了,还以此为筹码,换来了一个冰淇淋。
回来的路上,母亲一直看着我,那时的我惊天真的以为母亲是馋我手中的冰淇淋,还托举着让母亲来一口,母亲依旧温柔的摇头。现在想来,那双温柔的眼睛里似乎还掺杂了一些莫名的愁绪。
“妈妈,知了为什么不叫了?”
“孩子,你听我说”母亲拉着我,走到了那棵停满了知了的槐树下,“蝉的一生要花许多时间,每一只蝉至少需要七到十五年,甚至二十年的幼虫时间,才会从土壤中破土而爬出地面羽化成蝉,会叫的是雄蝉,但当他交配之后不久便会死亡,即使不交配,它展翅翱翔的日子也只有短短的两周左右。也就是说,蝉的一生几乎全部在黑暗中度过,在阳光下歌唱着自己的余生。孩子,你明白吗?”
我呆呆的望着母亲,不知何时融化的冰淇淋早已淌满了我的手掌。母亲没有说话,复杂的眼神之中没有了温柔。一种莫名的思绪涌上了心头,化作语言,鬼使神差地说了出来:“妈妈,我错了你在教我剪纸好不好?”
“好。”母亲的温柔再现。
我知道,那时的我是不会真正理解母亲的话语的。但是现在,没当我在记忆中回到那年夏季,就会体会到母亲语言的含义,也会记起那天在阳光下,贴着创口贴的小手,小心翼翼的打开最后一张红纸,在红纸堆中,露出喜悦的笑容。
光芒褪尽,缩回了一轮圆月,耳边的最后一声蝉鸣,也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