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戈尔(右3)、林长民(左3)、林徽因(右2)、梁思成(左1)、徐志摩(右1)
林徽因的才华再次展示于社会是在泰戈尔访问北京的那些日子,一九二四年的四、五月间。访华前泰戈尔刚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是东方第一位戴上这顶桂冠的作家,正享誉世界文坛。北京讲学社请到诗翁,当时中国文化界视为一大盛事。讲学社的主事人是梁启超、林长民他们。梁氏弟子、林氏忘年交的徐志摩担当翻译。也算跑腿的,事先负责具体联络,后又全程陪同。自四月十二日至五月三十日,长达五十来天,泰戈尔到了上海、杭州、南京、济南、北京、太原、汉口等许多城市,足迹遍及半个中国,徐志摩则寸步不离。四月二十三日,泰戈尔一到北京,林徽因就往车站参加了欢迎、接待。
二十五日,她跟随父亲,与梁启超、胡适等一起陪同泰戈尔游览北海,参观松坡图书馆,又赴设在静心斋的茶会。
二十六日,林徽因与徐志摩、陈西滢等陪同泰戈尔游览京郊法源寺,观赏丁香花。
二十七日,她陪同泰戈尔游览故宫御花园,并拜会溥仪,这回更兼作翻译。晚上陪同参加北京文学界招待泰戈尔的宴会。
二十八日,她与梁思成等陪同泰戈尔往先农坛同北京学生见面。徐志摩担任翻译。
二十九日,再与胡适、徐志摩、王统照、颜惠庆等人陪同泰戈尔。午前参加北京画界在贵州会馆的欢迎会。下午参加庄士敦的招待。
下旬,林徽因还与丁西林、胡适等人陪同参加了凌叔华在私宅举办的欢迎泰戈尔家庭茶会。
许多天来,林徽因的陪同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
1924年,林徽因、徐志摩与泰戈尔在北京
泰戈尔同北京学生见面的场面,吴咏所著《天坛史话》中有生动的描写:“林小姐人艳如花,和老诗人挟臂而行,加上长袍白面,郊寒岛瘦的徐志摩,有如苍松竹梅的一幅三友图。徐志摩的翻译,用了中国语汇中最美的修辞,以硖石官话出之,便是一首首的小诗,飞瀑流泉,淙淙可听。”因其记述的生动,这段文字流传甚广,因此地点也误传在天坛。有的传记夸张成“天坛前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另有传记重墨渲染:“祈年殿飞檐上的风铃,流水般摇响一片铜声的静穆,如一曲高远的梵歌,悠悠自天外飞来。”泰戈尔讲演原先确实定在天坛的圜丘,但考虑听讲学生多经济不怎么富裕,而天坛门票钱却不菲,于是临时改往不收门票的先农坛。当天《晨报》刊有改变讲演地点的启事,翌日《晨报》又有讲演于先农坛的详细报道:“午后二时,即有无数男女学生驱车或步行入坛,络绎不绝,沿途非常拥挤。讲坛设在雩内之东坛(即一品茶点社社址),坛之四围布满听众,有二三千人之多。京学界各团体之代表均聚集坛上,天津绿波社亦派有代表来京欢迎,至三时零五分泰氏始到,乘坐汽车至雩坛门前下车,林长民为导,同来者为其秘书恩厚之、葛玲女士及林徽因、王孟瑜女士并梁思成等。”
五月八日诗翁六十四岁寿辰,接待泰戈尔活动推向高潮,北京文化界借协和大礼堂为他庆寿。胡适主持庆典,主要内容:一是梁启超代表大家为他起了一个中国名字“竺震旦”,赠他一方“竺震旦”印章。二是文化人用英语演出了泰翁的诗剧《齐特拉》(《Chitra》)。正剧开演前,特意设计一个人体造型:林徽因身穿古代服饰,携手稚气可爱的幼童(黄子美六岁儿子),一并仰望左上方皎洁明月。聚光灯下成美妙剪影,新奇夺目。观众眼前一亮,顿时掌声四起。不负新月社同人匠心,绝妙地为自己宣传了一回。剧情梗概是,主人公齐特拉公主尚武有成而其貌不扬,邻国王子阿俊那在山林里邂逅,一见钟情。她虽屡建战功却不得王子欢心,于是祈求爱神赐给自己美貌,最终得以姣好面容和王子结成夫妻。然而婚后的齐特拉又为失去了本来容颜后悔,恰好王子也仰慕邻国公主征服乱贼的英名。他并不知情,心仪的这位公主正是自己妻子。齐特拉再次恳求爱神恢复了她原先并不漂亮的容颜,王子十分意外,顿时无比惊喜。幕布就在浪漫的皆大欢喜结局中徐徐下垂。
林徽因饰演女主角齐特拉
戏由张彭春导演,梁思成绘制布景,林徽因饰演女主角齐特拉。担任其他角色的无一不是名流:张歆海饰演王子阿俊那,徐志摩饰演爱神玛达那,林长民饰演春神伐森塔。连跑龙套者亦非寻常之辈,袁昌英演村女,丁西林和蒋方震演村民。王赓太太陆小曼也在台下忙活,泰戈尔抵京则是王赓率领警卫到车站开道的,开演前发售演出说明书的女士也正是王太太陆小曼。她持大沓说明书站礼堂入口处,递上一份,收回大洋一枚。来了个吝啬观众,甩下说明书径直而入,陆小曼来了太太脾气,跟着抛下说明书扭身甩手不干了,众人围着她好劝歹劝才息了太太怒气。
幕布拉开,新式布景叫观众惊叹不已。丛林上空悬一弯晶莹新月,月下齐特拉公主的造型姿态曼妙动人。那几天报纸连篇累牍的文章盛赞这场演出,印度朋友称赞林徽因的英语流利悦耳。五月十日北平《晨报副刊》说:“林宗孟(按,即林长民)君头发半白还有登台演剧的兴趣和勇气,真算难得。父女合演,空前美谈。第五幕爱神与春神谐谈,林徐的滑稽神态,有独到之处。林女士徽音,态度音吐,并极佳妙。”演出情景十多年后仍有人记忆犹新,赞叹林徽因一口流利英语的清脆柔媚,真像一个外国好女儿。(见赵森《徐志摩演戏的回忆》,载《朔风》杂志一九三九年八期。转见韩石山:《徐志摩传》)林徽因出色演技令她本来不小名气愈发在古都声誉日隆。她一生酷爱戏剧,可惜,出演《齐特拉》既是她一生里首次粉墨,也是最后登台。此后她创作过剧本,设计过舞美,指导过旁人排演,自己竟再无机会结缘演剧。林徽因和看过此剧的观众,能不遗憾无穷?
应邀观看演出的人大有文化界名流,台下就坐着日后与新月社芥蒂越来越大的鲁迅。鲁迅当天日记记下:“逮夕八时往协和学校礼堂观新月社祝泰戈尔氏六十四岁生日演《契忒罗》剧本二幕,归已夜半也。”梅兰芳也来了,表示回谢吧,五月十九日梅剧团在开明戏院演出《洛神》招待泰戈尔。可能就在此前后林徽因结识了梅大师,从此她爱上京剧。梅兰芳也很敬重这位才女名媛,传闻林徽因在场,梅兰芳总不肯落座。传闻来自一次萍水相逢的外国朋友查理斯半个多世纪后的回忆,(见费慰梅著《梁思成与林徽因》)流布甚广。虽为读者津津乐道,但可信度不大。林徽因自一九二一年冬英伦归国至一九二四年初夏出国留学,其间与梅兰芳社交接触为数有限,那时她身价也不至于震慑梅大师到如此程度。报刊上确登过一张林徽因坐梅兰芳站的照片,摄自北平图书馆。馆长袁同礼宴请两位外国来宾,诸多名人名媛陪席。合影大概在宴前,前排就坐除外籍宾客,余皆女士。他们的先生一律侍立于后,有梁思成、叶公超和外交官冯至海,连东道主袁同礼站后排,后排还有未携夫人的徐志摩、温源宁、陈受颐;梅兰芳在温左侧,陈篑左侧是程艳秋。照片上有坐有立,没有敢与不敢。而且这次宴会日期迟至查理斯和林徽因分别几年之后,分别后他们再未重逢,也无联系了。有人质疑,与传闻意思或相反,该是梅兰芳在场林徽因不敢坐下。对照费慰梅此著两种译本(各由曲莹璞等译和成寒译),两个译本译得相同,都是梅兰芳不敢入座的语意。译文不会有误,剩下的可能只会是查理斯当时听错,或年久他记错。
泰戈尔离开中国了,连日来相伴左右的林徽因,为他翻译,为他演出,既聪敏又可人,令诗翁生依依惜别之情。他想助成徐志摩追求林徽因的美事,劳而无功,临行时留下了一首小诗:
天空的蔚蓝,
爱上了大地的碧绿,
他们之间的微风叹了声“哎!”
——本文选自陈学勇《莲灯诗梦:林徽因》,人民文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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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戈尔,是印度著名诗人、文学家、社会活动家,也是亚洲第一位诺贝尔奖得主。民国时期,兴起了一股泰戈尔热,许多国家都相继邀请泰戈尔去当地讲学。中国也不例外。而且泰戈尔一生来过中国三次。不过,也只有第一次是“大张旗鼓”的,后面两次算是“私”访,主要是看朋友徐志摩。
1924年,泰戈尔第一次访华,是受蔡元培、梁启超等人的邀请来华讲学的。泰戈尔上岸的时候,就有50多位中国的学者、诗人等在岸上迎接他,林徽因还上前献上了一捧鲜花,场面很是壮观。
泰戈尔到达后,徐志摩与林徽因作为翻译,陪伴在他的左右。在泰戈尔生日的那天,更是举行了盛大的晚会,林徽因、徐志摩等人排演了泰戈尔的诗剧《齐德拉》,当晚,很多的文人、志士都在场,梁启超、梅兰芳、张君励等都在。就连大文豪鲁迅也来了。
只是鲁迅先生与其他人不同,他对泰戈尔大概是没有“迷恋”或炽热之情的,他很可能只是来看看“情况”的。果不其然,在事后,鲁迅先生就公开写文对泰戈尔、徐志摩等人冷嘲热讽,并且直言“晦气”。
鲁迅先生在杂文《骂杀与捧杀》这样写道:“他到中国来了,开坛讲演,有人给他摆出一张琴,烧上一炉香,左有林长民,右有徐志摩,各各头戴印度帽。徐诗人开始绍介了:‘纛!叽哩咕噜,白云清风,银磐……当!’说得他好像活神仙一样,于是我们的地上的青年们失望,离开了。神仙和凡人,怎能不离开?但我今年看见他论苏联的文章,自己声明道:‘我是一个英国治下的印度人。’他自己知道得明明白白。大约他到中国来的时候,决不至于还糊涂,如果我们的诗人诸公不将他制成一个活神仙,青年们对于他是不至于如此隔膜的。现在可是老大的晦气……”
在鲁迅先生的这篇杂文里,首先是将林长民、徐志摩批判了一通,因为这两人一直跟着泰戈尔,还戴着印度帽子。鲁迅先生更是将徐志摩称为“徐诗人”,很明显是带有挖苦、嘲讽的意味的。而且鲁迅先生觉得徐志摩将泰戈尔描述成了“活神仙”,以致泰戈尔来华成了一种“晦气”的事儿。
鲁迅之所以抨击泰戈尔的这次访华之行,是因为他觉得徐志摩将泰戈尔“神”化了,使得大家都把他当成神一样供奉着,摆琴、烧香,追随左右。在鲁迅先生看来,这是“愚昧”的。因为他知道,泰戈尔也和大家一样是凡人。
不过,鲁迅先生尽管有不满,恐怕也阻止不了国人对泰戈尔的热爱。大家都很欢迎他的到来。后来,也就是在1929年,泰戈尔又悄悄来过中国两次,不过都是很隐秘的,只有徐志摩和身边的几个人陪同。因为泰戈尔说自己爱清净,不想被太多人知道。
其实,说鲁迅对泰戈尔之行冷嘲热讽,还不如说是对徐志摩、林长民等人的冷嘲热讽。因为鲁迅先生看不惯的就是国人的那种“谄媚”的态度,他想唤醒国人。不过,鲁迅嘲讽归嘲讽,有多少人真正懂他就未可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