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鲁迅先生是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成就最高者,但很多人可能没有注意到,他的文学创作时间其实并不长。鲁迅先生思想深刻、文笔犀利,文章以剖析国民性著称,被誉为民族魂,但很多人可能忽视了他自身的迷茫和困顿。今天这篇文章,主要讲述的内容如题所述:先生在25岁时便决定弃医从文,但37岁时才写出第一篇白话文小说《狂人日记》,中间这漫长的12年里无数个日日夜夜中,他是何等的彷徨,又曾有过哪些呐喊?
彷徨不可怕,可怕的是彷徨到不再彷徨
在《呐喊》自序中,鲁迅先生第一句是这样写的:我在年青时候也曾经做过许多梦,后来大半忘却了,但自己也并不以为可惜。这句话写于1922年12月3日,当时鲁迅先生已经41岁。人到中年回首往昔一般容易黯然神伤,但鲁迅先生却显得颇为豁达,不得不说这除了和鲁迅先生本人的斗士特质有关,跟他想要传达正能量的心思也是息息相关的。说到回忆青春的时光,不由想起北岛在《波兰来客》中的一句话: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人到中年的鲁迅,蹉跎了这么多的岁月,怎么可能会没有这种想法呢?只是他深切地明白,这种话说出来,于个人无益,于时代无益,于民族无益。
鲁迅先生年轻时的志向是学西医除病去痛,原因有两个:其一是鲁迅先生的父亲因接受多年中医治疗不治而终,使鲁迅先生对中医深恶痛绝;其二是鲁迅先生发现日本的民治维新大半发端于西方医学。
天人合一的中医之道
当然从现在的观点来看,鲁迅先生把中医看成一无是处的江湖骗术是有些偏激的。但如果结合鲁迅先生本人的经历来看,却也不能因此而责怪他。别说是一百年前的中国,就算是当今的中国,其实也有不少人打着中医的幌子招摇撞骗,这不单使病人钱财受损,更是延误病情。而鲁迅先生的父亲,便是这样一个受害者。有四年多的时间里,年少的鲁迅几乎每天出入当铺和药店,先把家里的东西当了,然后去药店买一些奇葩神药——经霜三年的甘蔗、原对的蟋蟀、结子的平地木……但鲁迅父亲的病却日重一日,最后亡故了。鲁迅的家庭,也从小康之家坠入贫困的境地。
由己推人,鲁迅先生便想着学医拯救中国大地上千千万万个像他父亲一样的病人。再加上阅读一些外国历史作品,发现日本的民治维新大半是发端于西方医学,这又使得这个理想变得更加崇高——不仅救人体病,还可以宣传先进思想,促进国人对维新的信仰。
但是在日本仙台学医期间,鲁迅先生在一次观影活动中,看到了即将砍头示众的中国人显现出的麻木(拥有健壮的体格,神情却是麻木的),忽然明白医学并不是最要紧的。他意识到: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材料和看客。注意到此时的鲁迅先生已经将示众者和围观者放在一起了,这无疑体现了他深刻地洞察力,年纪轻轻的他已经明白了:今天被斩首者是昨天的看客,今天的看客将变成明天的被斩首者。那一年他25岁,做了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一个决定——弃医从文。
但如今我们说起鲁迅,大多都是从《狂人日记》说起的,中文系现当代文学教材也是将《狂人日记》作为现代文学的开端。从鲁迅的文学史地位来说,这没有毛病。但要更加全面的了解鲁迅,不得不注意他创作《狂人日记》时的年岁。此时已经是1918年,鲁迅已是37岁高龄(以此年纪初入文坛,逝世于55岁,不得不说37岁是高龄)。前面已经说到,鲁迅25岁就决定弃医从文,为何37岁才写出具有影响力的《狂人日记》呢?中间的十二年,他都是如何从文的呢?
在《呐喊》自序中,鲁迅生动地描绘了创作《狂人日记》前夕的场景。那时候鲁迅先生寄居于S会馆,在一棵大槐树下的屋子里日复一日的抄着古碑上的碑文,任凭生命渐渐地逝去……一个想着救国新民的斗士,窝在屋子里与古碑相伴,这种状态无疑是有点自暴自弃了。但我们还应注意到,在那个年代,能存活下来就已不易。无论有怎样的理想,使自己生存下来才是根本。晚些时候,天才诗人朱湘不与世俗,穷困潦倒被生活逼得自杀,无疑是一个反面例子。回到鲁迅先生,难道他在那十二年里不苦闷吗?难道他满足于当一个小公务员,当一个教数理化的中学教师,当一个整天抄碑文的老古董吗?当然不,但是他还得做那些事,为了生存,告诉自己先猥琐发育。
再回顾一下鲁迅先生那十二年间的历程:25岁放弃了医学学籍,转学文科,之后被家人骗回家和朱安结婚,但很快又跑回了日本,种种原因使他不想上学继续深造最终决定自学成才,之后和弟弟周作人一起翻译了一些外国小说;28岁学成归来,但没能和徐志摩、胡适一样幸运地被聘为北大教授,而是当了一个中学老师,并且教的也不是文学或哲学,而是生物化学之类的理科;31岁那年,南京政府成立了,鲁迅在教育部得到了一个公务员的身份;此后,鲁迅做的事情似乎大抵就是抄古碑和校对古籍……
直到1918年,金心异(钱玄同)来访。钱玄同问鲁迅道:“你抄这些东西有什么用?”鲁迅回答道:“没有什么用。”钱玄同又问:“那么,你抄他是什么意思呢?”鲁迅说:“没有什么意思。”难道鲁迅要等到钱玄同来问才知道弄这些东西没什么用没什么意思吗?当然不是。抄古碑和校对古籍在排遣寂寞的同时,何尝不是让自己更加迷茫?但是在没有更好的出路之前,或许当下所做的就是最好的选择啊,也是唯一的出路。
钱玄同
最后钱玄同邀请鲁迅写一篇文章发表在《新青年》上,鲁迅很快动笔写下了《狂人日记》。《狂人日记》作为中国文学史上第一篇白话小说,其意义相信大家都明白。在此我想讨论的也不是《狂人日记》这篇小说的文学性和思想性,而是作者鲁迅在写这篇小说之前所做的准备。他的职业可谓是离文学创作甚远,但他却不曾放弃文学新民的理想。期间他肯定迷茫和彷徨过无数次,尤其是到了37岁这个时间点,人生已过大半……但鲁迅在迷茫和彷徨的同时,还密切关注着时代的动向,在心中剖析着种种令自己困惑的问题。还有就是《狂人日记》首创白话小说的写法,这绝不是凭空而来的。其实就在七年前,鲁迅的第一篇小说就是用文言文写的。从文言到白话,看似一步之遥,但作为第一个吃螃蟹者,在这七年里他做了多少尝试和积蓄呢?
仅以此文献给所有深陷迷茫之中的青年和中年,与君共勉!最后祝愿这个时代早点出现一位伟大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