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施,名家代表人物,曾任梁国宰相,是庄子的好朋友。两人交往甚密,经常互相辩难,但彼此都乐在其中。惠施死后,庄子有一天路过他的坟墓,感叹道:“自你死后,再也没有可以与我辩论的对手了!”于是从此不再与人辩论。
那么惠施到底有多善辩呢?最出名的,当属于他和庄子的“濠梁之辩”。我们都知道的千古名句“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便出于惠施之口。而大部分人认为,庄子最后使用“诡辩”之术才勉强与惠施打了个平局,事实上在此辩中,他是全程被惠施碾压的。
庄子虽然一直说惠施不走正道,净喜欢搞些旁门之术,但也不得不承认“惠施多方,其书五车”,心中暗暗佩服。在《庄子》最后一篇“天下”中,便保存有惠施的部分精彩观点。即使以现在我们的眼光来看,也不得不佩服惠施心机之巧,逻辑之妙。
第一个观点:最大的大,没有外部;最小的小,没有内部。如果一个东西还能外延一周,那就说明它还可以更大,因此不能算最大。如果一个东西还能拥有内部,那就说明它还可以更小,因此不能算最小。
第二个观点:没有厚度的东西,不可累积,但是面积可以无限大。这其实已经涉及到二维与三维的层面了。如果站在三维世界的角度,把一个东西碾压到无限薄,那么面积就可以无限大。
第三个观点:天和地同卑,山和泽同平。天地相接,地之上便是天,那么换句话,无地也便无地之上,也便无天。所以如果说地卑,天也同卑。山和泽,一个由地往上,一个由地往下,都是同一个基准线,故而同平。
这个观点,明显与儒家“天尊地卑”相悖。没有地之卑哪来的天之尊?以卑为基础的尊,又有何贵可言呢?就像没有了人民的君王,何尊之有!
第四个观点:太阳到正中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婴儿刚出生的时候,已经走向死亡了。如果在生与死之间画一条线,那么出生以后,就开始往死亡的那一端移动。所以我们说成长,同时也是在消亡。
第五个观点:万物有相同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地方,这叫小的同异观;万物全都相同,又全都不同,这叫大的同异观。站的角度不同,观察得出的结论也完全不同。
第六个观点:南方是无穷的,但又是有穷的。一直往南,没有穷尽;但是既然分南北东西,那么它又有穷尽,因为不可至北、不可至东、不可至西。
第七个观点:今天出发到越国,其实早就已经抵达。我们把出发的目标定为越国,那么就必然先要知道越国。这个观点类似于:当你知道目标的时候,其实已经到达了;所见即所得,所知即所得。
第八个观点:环环相连,也能解开。没有什么东西能真正扣在一起,除非它本来就是一体。既然是连环,便已经是两个东西,所以可以解开。
第九个观点:天下的中央,在南越之南,北燕之北。也就是说,一直向南与一直向北,最终会到达同一个地方,难不成他们那时已经知道地球是圆的了?
第十个观点:爱万物就是爱自己,爱自己就是爱万物,自己与万物是一体的。庄子也同样说过:“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墨家也有提到“兼爱”,难道都是来自惠施的启发?
这十个是大观点,另外还有与其他辩士整出来的无数小命题,五花八门。比如:
鸡蛋有毛。没毛的话小鸡的毛是从哪里来的?
鸡有三只脚。这个搞不懂,毕竟脱离了语境,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郢都环抱整个天下。是的,围着我画一个圈,那么圈内是我,圈外是天下。如果把我看做是在圈外的话,那么圈内就是天下。
狗也可以变成羊。如果起名的时候就把狗叫做羊,羊叫做狗,也是可以的。
马有卵。这个,难道是进化论?
青蛙有尾巴。青蛙小时候都是有尾巴的,长大以后尾巴虽然不在了,但有尾之根性不除。
火不热。觉得火热的是人,而火与火相拥,肯定不会觉得对方热。
山有口。这个完全不知道是在说什么。
车轮不着地。就像我们在纸上写铅笔字,看似纸承载了字,但其实二者并没有发生任何实质性的交融,纸是纸,字是字。纸与字,中间一定有间隔,有隔层,因为二者并没有相融为一。所以,字不着纸;而车轮,也不着地。
眼睛不可见。是的 ,眼睛不可能自己看到自己。即使通过镜子,看到的也不是眼睛本身。
用概念来描述事物,永远没有穷尽。比如我们描述一只鸡,有羽毛的,然后羽毛是什么样的?多长多宽,什么颜色,有多少个分叉,叉与叉之间距离多少,等等,这样下去是无穷无尽的。所以,根本无法通过语言来构建一个实物。
乌龟比蛇长。龟有头有尾,但中间是隐藏着的,而蛇有多长是一目了然。未知,永远大于已知,因为它有无限可能。
矩尺不是正方,圆规划不出浑圆。即使是尺子,放大去看它也是坑坑洼洼的,不是绝对直。用圆规去画圆,肯定会有起点,有终点,二者有结合处,则不可能成浑圆。
其余就不再一一描述了,诸如凿孔不能围住榫头;飞鸟的影子从来不曾移动;飞在空中的箭矢,有不走也不停的时候;狗不是犬;黄马加上黑牛是三个;白狗是黑的;孤驹不曾有过母亲;一尺长的木棍,每天截掉一半,永远也截不完。这些辩士们以此为业,能讲一辈子讲不完。
以上各个命题,哪一个最让你惊艳呢?反正我是对古人的智慧佩服有加,他们的脑洞之大,逻辑之严密,真是让人眼界大开。喜欢这篇文章请转发,欢迎留言参与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