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的暖
我曾经以为这是一座寒凉的城市。年复一年,却在没有亲人的城市体味到异乡其实不乏温暖。
会议结束走出办公楼时已经是冬天夜晚六点半了,单位的一辆车停在门口,办公楼外是这座城市最繁华的街道,平时的夜晚总是华灯辉映,这个夜晚不知为什么一片暗沉,只有来来往往的车灯非常低调地闪闪烁烁,那是我到这座城市的第一个冬天。
黑沉沉的夜晚让我慌不择路,脚步匆匆地往台阶下冲,刷——车灯在身后亮了,我忍不住回过头去,方圆几米只有我和这辆车,没有谁走出楼门,顾不上多想,继续赶路,拐过办公楼的瞬间,车灯在身后熄灭了,我退回一步,借着微光看到门前只有这辆车,静静地等候着……我恍然大悟:这车灯竟是为而我亮。一股暖流油然而生。
某个冬天,咳嗽了近一个月。许多时刻,办公室里没人说话,只听我一个人在空空地咳,辛哥反复提醒我应该吃什么药,他说他曾吃那药治好了咳嗽。心存感激却没什么行动。那段时间工作正忙,晚上回到公寓总是不太咳了,便好了伤疤忘了痛,哪知坐在办公室里又故态重萌,渐渐成了恶性循环。
某天,在我剧烈的咳嗽中,辛哥和云儿放下手中的工作,把他们手边存的药都翻出来给了我,让我选择一下对症下药,吃了药也含了含片,却还是咳。
第二天清晨,走进办公室,辛哥递过来几盒药,正是他反复说的止咳良药,得知他特意跑到药店买了这些药,为了买药还把医疗卡落在了药店里,瞬间被温暖击中。
药果然神奇,很快就不咳了,我剪下两粒药放在抽屉里每天都看得到的地方。
某年的最后一天清晨,拎着硕大的旅行包独自向单位走去,跨过一道低矮的围栏,单位就在眼前了,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来,我帮你拎吧!我惊讶地回过头去,发现是A,四下看看,没有别人了,他是对我说的。
心中不胜惊讶:没关系的,一点儿都不沉。他却很坚持,走过来,伸手要拎,然而,我拎包的手闪过了他的手,依然婉拒着:真的不用了!
和A一个单位做了近三年同事,在一间办公室里坐了一年多,说过的话不足三句,只是偶尔打个招呼而已,有时候,招呼都省略了。
然而,他还在坚持:你连手套都没戴,这么冷的天……
这时候,单位的一辆通勤车停在我们附近,车上的人纷纷下来,我们也走上了台阶,他见也不必帮我拎包了,便说:你得戴手套,天这么冷!说罢,大步流星向前走去。
站在单位的台阶上,有一点感动,有一点不知所措,这时才想起我甚至都没有对他说声谢谢,抬头找时,他已经消失在同事中。
两年前的冬天,我的脸莫名其妙地过敏了,黑紫红肿并纷纷脱皮,天天跑医院,今天点滴明天冷敷,久治不愈,包括我自己在内的绝大多数人都以为我就此毁容了。
B反复提醒我:中医才治本!虽在胡乱投医,这话却听不大进去。后来,B推荐了一位老中医,又用电脑画了张地图给我,见我还是拖拖拉拉,终于忍无可忍:我今天开车来的,一会儿拉着你去看医生!我慌慌地自己跑去找中医了……
如今,每个早晚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我都会心存感激地想到B。
在这座城市,我和同来自故乡的云儿朝夕相伴,一起住公寓一起吃食堂一起乘车往返于故乡异乡之间,年复一年彼此取暖,如今,既是同事更是朋友还有点仿若亲人。
我永远记得,到这座城市第一次去外地归来的那个夜晚,从机场出来两眼一片茫然,许多人涌现在接机口,我毫无期许地往外走,却在这时意外地看到了云儿的脸。后来,我很多次梦到过那个场景,蓦然在陌生的人群中看到她熟悉的脸。
太多的人与事已经不能让我坚持以为这是一座寒凉的城市,一座城市和一个人能够唇齿相依,我想,是因为他在那里既耕耘着温暖又相遇了温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