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魁夷 《听泉》
还有史铁生的散文,也非常耐人寻味 《我与地坛》
台湾美学家蒋勋 《此时众生》里的散文几乎都是哲思散文小品 比如《相思》
相思
相思木还是这一带丘陵最常见的树木。枝干修长向上升起,线条干净优美。细如柳叶的叶片,一丛一丛,稀稀疏疏,像薄薄平面铺开的羽扇,在微微的风里静静上下浮沉。初夏的阳光经过筛滤,在叶隙间摇曳成黄金色的光,缓缓从上向下洒落。
即使是盛暑夏日,走在相思树林下,也不觉得阳光刺目燥烈。细细的叶片像一张一张天然的伞盖,缓和了炙热,也使太过强烈的日光变得柔和。走山路的人就在相思树林间来来往往,走出了一条一条幽静的小路。
贪看林间树梢阳光迷离晃漾,山路高高低低曲折迂回。不急着赶路,不急着到哪里去,林间的过客一路走,一路嗅闻到一阵一阵扑面而来的幽香。幽香里带一点点的甘甜,不像花香浓郁,淡淡地在风中飘散,若有若无,不时袭来,认真去找,却又杳无踪迹。
古早台湾民间多采相思木做燃料,也用来制炭,取其烟少味香的好处吧。小儿手臂粗的黑色炭条,长约三十公分一段,一捆一捆,扎得结结实实,堆放在灶房檐下,煮饭时就抽几条丢人炉灶内生火。火苗燃烧,上下窜动,相思木劈里啪啦爆裂作响,远远一条街巷都弥漫着相思木浓浓的炭香。
相思木制炭,被烈火逼出的香味浓郁甜稠,停留在童年的记忆里,好像不甘心褪淡;好像即使在烈火中尽将成灰,仍然要在空中坚持留一段魂魄,如何也不肯散去。
也许还是这风中渐行渐远的林间小径更宜于徘徊。旋子,我想我遗忘了什么,相思木的幽香在风中淡淡飘散逝去,没有烈火逼迫,是不是遗忘比记忆更好?
我记得这一个初夏的午后。我记得白色桐花如雪,陆续坠落。我记得月桃浓腻的气味,招蜂引蝶。我记得入夜的萤火,如山中繁星闪烁。我想记忆说过的话语,我想记忆年轻愉悦的容颜,我想记忆林间的风声,我想记忆每一片叶脉上流动的光,我想记忆草丛里聒噪的蛙声虫鸣。
旋子,我想记忆生活里每一片时光,每一片色彩,每一段声音,每种细微不可察觉的气味。我想把它们一一折叠起来,一一收存在记忆的角落。
《金马小语》之如动如水
惟心灵规律的动静结合,才能育出开合有致的人生花朵。
心静如镜时,是心灵在观照着;心动如水时,是心灵在自洁着。因为惟静态有利于观照自身,惟动态有益于优化人生。
心儿该动时就动个痛快,上接涛涛银河水,下贯冥冥九命泉。让心儿在纵横浩翰的时空尽撒欢儿,打足滚儿。不要只迷恋于一方“金色池塘”,不要只满足于“古井涸辙”。要让心儿容得下大千世界,纳得下茫茫宇宙。
心儿该静时,就让它静得听得见生命新芽的萌发,道德情思的羽化。不要以为市尘的嚣声已经隐没,就可以求得灵魂的安宁,心灵真形的毕现;——那样,实际上观照得到的仍不属于“真”,而是乏于“参照系”的已经逝去的“幽魂”。
动静有序的心灵,像生命时钟的昼夜运行。然而,无论是动抑或是静,都是人生的辉煌史,都是力与美构成的生存智慧的演出。“青条上半睡的小花”,是一种动静结合的特例,它隐喻的是纯情的初恋。青条如若睁大着眼睛,会驱走半是朦胧、半是清醒的神态,从而丧失人生唯一的神话般的初恋境界。“融冰下的汨汨春水”,是另一种动静结合的特例。它隐喻着心灵视野的奔放和生活姿态的稳健。心灵如不奔放着,就太乏味了;生活姿态如不稳健,丧失生存基石的潜在威胁就太大了。“该凝固的就叫它凝固,该活化的就让它活化”,这又是一种动静结合的特例。昨天,就让它凝固成化石;明天,就把它活化成生命的“创世纪”!
动静结合的动,是朝前走的动;动静结合的静,是隐而不止的静。退着走的灵魂,只能坠入人生的“死角”,浸入静静的僵化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