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满清入关之后,原来骁勇的八旗子弟就迅速腐化堕落,变得毫无战力。甚至于乾隆有感于自己身边的人“缺乏武德”,极力推崇“国语骑射”,结果也是然并卵。那么,大清国到底文恬武嬉到什么程度,乾隆皇帝为了搞“国语骑射”又做了什么努力,为什么这些努力没效果呢?
冷研之前的《百步穿杨射的是树干还是树叶?》一文说,乾隆考证“百步穿杨”的传说时,是用普通选手的水平去揣测顶级选手的能力,所以不靠谱。于是有朋友留言问,大清的大内侍卫的弓箭真的弱鸡到普通人水平了?对此,乾隆皇帝对此表示:我有话要说!
乾隆皇帝的原话是“今引见人员人员弓力软弱,发箭多不能及靶,皆平日不事操练所致。至侍卫等身系当差非旗员可比,更宜留心骑射。着领侍卫大臣、八旗都统,护军统领等,嗣后勤加训练,务期精善,倘仍前懈弛、未臻纯熟,除将该员治罪,该管大臣等并议处不贷”
更悲催的是,那些挑选出来的“引见人员”已经是送到皇帝身边比较好的苗子了。皇帝身边使唤惯了的侍卫水平如何呢?在大阅中,那些侍卫们就现了原形:“伊等所用箭翎太曲,竟成绿营体制,又有弓力软而箭长翎大者,其意不过欲令人美观,步射之道之道必须合弓力造箭”。
皇上身边的人水平不行,大清国的边兵,那些经常打仗的人水平好吗?西宁总兵官许仕盛奏称:“查阅标协营路兵丁虽无老弱,马匹亦鲜疲瘦,惟骑步士卒技艺多生疏,弓力大半柔软,开拉撒放俱未合式。射则人马未娴,准头则十无一中”钦差尚书公讷亲奏:“遵旨查外省营伍,发现弓马鸟枪生疏不在少数,至各省兵丁弓力,能挽五六力以上者,不过十之二三,其余多系二三四力,未免过于软弱,无资实用,亦应习挽五力以上方为适中”
二力什么概念呢?意思就是二十多不到三十磅的弓。做个参考,国内知名弓商卖的儿童弓就是两个力……大清国的兵丁开五六十磅的不用指望,可连儿童弓都有,皇上就不能接受了。于是乾隆二十一年(1756年),皇上说:前因武职官员射箭往往有及半即坠,或低掠地面者,朕曾降旨训饬,乃今日前锋统领、护军统领等,带领引见人员内,犹有仍前不堪之人,甚则明知弓力软弱,故将前手挑高,夫射箭之法必矢发劲速,不半坠擦地能直达所指为佳,若有意挑高,虽至软之弓,亦可及远。此等恶习,皆统领等平日漫不经心,不勤加训练所致。前锋统领、护军统领等,着交部察议。
之前皇上说了要勤加锻炼,结果再次选上来的人射个箭连靶道的一半都射不到,擦地而过,你说乾隆皇帝气不气?于是,乾隆皇帝要亲自考试:“朕于本年冬间,或明年春间,查阅,其优等者,格外施恩。傥仍不学习,以致射箭平常,不谙清语者,定从重治罪”乾隆十七年(1752年),皇帝立“训守冠服骑射碑”于紫禁箭亭、御园引见楼、侍卫教场及八旗教场。该碑文全录皇太极训诫满洲重骑射、保持满洲衣冠旧制的谕旨,并刊有乾隆帝就太宗圣训所降之旨:“我朝满洲先正遗风,自当永远遵循,守而勿替,是以朕常躬率八旗臣仆,行围较猎,时时以学习国语、熟练骑射、操演技勇,谆切训诲”
乾隆皇帝认为,八旗大爷们不轮刀不骑马不射箭,肯定是受到社会上的不正之风腐蚀了!于是,1758年初,乾隆以“满洲原以学习清语,专精骑射为要,近多借读书为名,转荒正业,所关甚重……嗣后务念满洲根本勤习清语骑射,断不可务虚名而舍正业”为由,下令裁去八旗义学,专心学习骑射。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皇帝又定下规定:八旗现任三品以上大臣子孙及亲兄弟子侄,“应试者,具令自行奏闻,国语、骑射皆有可观,方准入场”
这番折腾,从康熙年间一直折腾到清亡都不消停。成效如何呢?显然在整个国家的层面,满族的汉化和八旗的腐化是不可逆的。国语骑射的政策确实敌不过历史的大势,但是乾隆帝采取诸多措施本来也并非完全恢复“国语骑射”的实用功能。康熙帝曾把满汉之间的界限缩小到骑射与否,他强调“满洲若废此业(骑射),即成汉人”。乾隆以“国语骑射”来团结与凝聚满洲人的结果,使得“国语骑射”深深植于满洲人的日常生活与行为中。他的曾孙、宗室奕绘写有《清语》一诗:“继志毋忘本,生民各有初。”
射箭原有的军事功能退化了,但娱乐功能却渗透到满人的日常生活中。震钧在《天咫偶闻》中描写满人日常生活时写道:“士夫家居亦以射为娱。家有射圃,良朋三、五,约期为会”不单如此,大清原本是严禁满人赌钱的,可是为了“国语骑射”,在赌射箭这一项上竟然网开一面“……定制,赌有禁,惟以射赌者无禁,故有大书于门曰:步靶候教者,赌箭场也”满洲女诗人莹川,“性旷达,识大体,既喜读经史,工书画,又精习骑射”。
“国语骑射”确实不完全成功,但是在构建满族“想象的共同体”上是有成效的。这种自己给自己贴标签,并且强化标签的行为,本质上是出于对自己族群消亡的恐惧。另一个角度,也幸亏有这种“恐惧”我们今天能见到非常多的清代射书和老弓老箭,射箭技艺没有随着战争形势的改变早早地消失。从这一点来说,“国语骑射”也没有完全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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