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里写了三次元宵节,从四五线小城市清风寨到一线城市大名府,再到京城,也让读者见识了宋代元宵节的热闹场景。中国人向来重视元宵节,在宋代更是发展到新阶段。宋代的元宵节是一场狂欢嘉年华,不但宋江爱看灯,就连皇上都是“灯粉”。
极尽繁华之能事的宋代元宵灯会
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正是宋代元宵节的写照:“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宋代经济发达,文化昌盛,物质文明到达新高度,元宵节比之前朝也更为热闹。
唐代的元宵节是“上元前后各一日”,即从正月十四一直到正月十六,总共三天。到了宋代,元宵节又增加了十七、十八两天。据说是太平兴国三年(公元978年)吴越王钱俶将他的两浙十三州土地献给了宋朝廷。鉴于“钱氏纳土进钱买两夜,今十七、十八夜是也。”
到了宋徽宗,这位风流皇帝,太平天子还觉得五天时间放灯不够过瘾,干脆从腊月初一就开始放灯,时间长达四十八天。这番耗费民脂民膏的行为被时人讥讽为“吾皇不待元宵景色来到,恐后月阴晴未保。”
“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放灯时节,宵禁取消,百姓倾城而出,通宵游览。平民百姓家的女子可以抛头露面,可是官宦人家的女眷出门就含蓄得多。为要防范街上人挨人挤,就用绢段或布匹扯作长圈围着,把外面的人隔绝开来。这玩意叫“紫丝步障”或“锦步障”,体现大家子的规范。
由于满城人倾巢而出,其间少不了私期密约自由恋爱的,如欧阳修笔下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也有鼠窃狗偷等治安事件的发生,比如丢孩子。宋神宗时期的礼部侍郎王韶五岁的幼子就在元宵节被歹人抢走。这个小衙内非常机智,把头上的珠帽藏在怀中,一声不吭,老老实实坐在歹人的肩膀上。等到了东华门,他看见有坐轿子的车马,立刻扑上去,大呼SOS,吓走歹人得了救。
元宵节期间还有烟火助兴,宫中、民间都放烟火,吸引游人仕女。《金瓶梅》第四十二回“豪家拦门玩烟火”,提到了西瓜炮、采莲舫、赛明月等二十多种烟火炮仗,其盛况足以让人遐想一番。
更有社火游街、唱歌跳舞、耍杂技等文艺活动。值得一提的是“舞鲍老”。宋江就是在看“舞鲍老”时入迷,被刘高太太认了出来,引出一番祸患。“舞鲍老”是一种头戴面具的舞蹈,动作模仿傀儡,滑稽可笑,非常有群众基础。文人雅士们在元宵节更喜欢猜灯谜活动。猜灯谜让元宵节富有了知识性和趣味性。
美轮美奂的花灯
宋代花灯制作工艺更是升级版的。《水浒传》第三十三回叫“宋江夜看小鳌山”。这个“鳌山”不是山,而是用彩灯堆叠成的“山”,形状像传说中的巨鳌,故而得名。宋江身处的清风寨不过是个小地方,但也要在大王庙前扎缚起一座小鳌山“上面结彩悬花,张挂五六百碗花灯”。
常见的还有“灯山”,即在棚上张灯结彩堆叠成山林,上面绘着老百姓喜闻乐见的传说故事。皇宫内的灯山更为奇特,还创造出了我国最早的人工喷泉:灯山上的文殊菩萨、普贤菩萨的手指能自动喷出五道水,这是工匠们用辘轳绞水送入灯山上的水箱,按时放水形成的。
偏安一隅的南宋朝廷在元宵节上大张旗鼓,比北宋有过之而无不及,花灯样式更是多姿多彩。苏州进奉的五色琉璃灯最赞;福州进奉的白玉灯“如清冰玉壶”,又胜一筹;新安进奉的无骨灯全用玻璃骨架,明亮无比。
到了民间也有专门卖灯的“灯市”,从前一年的孟冬(十月)就开市。灯市上除了有灯,还有歌儿舞女在表演。宋代诗人范成大曾在《灯市行》里写道:“吴台今古繁华地,偏爱元宵灯影戏。春前腊后天好晴,已向街头作灯市。”
与民同乐的皇上
宋代对元宵节的重视还体现在皇帝的“君民同乐”上,宋仁宗就曾说过:“朕非游观,与民同乐耳!”
皇帝观灯的仪式称为“踏五花”。正月十四这天,皇帝要带着文武百官先去五岳观的迎祥池。到了灯山,皇帝的御撵要围绕灯山转一圈,倒着观灯,所以叫“踏五花”。
然后皇帝要在御楼或东华门的东西角楼宴请近臣。东华门外是列国歌舞仪仗队助兴;东华门内外都被装扮成了灯的海洋:“悉起山棚,张乐陈灯,皇城雉堞,亦遍设之。其夕,开旧城门达旦,纵士民观。”
在凌蒙初的《二刻拍案惊奇》中就曾写到宋神宗时的元宵节盛况。皇帝亲自上楼观灯,黎民百姓可趁机窥见圣面。正是你在楼上看灯展,看灯展的人们却在楼下看你。
“行到宣德门前,恰好神宗皇帝正御宣德门楼,圣旨许令万目仰观,金吾卫不得拦阻。楼上设着鳌山,灯光灿烂,香烟馥郁;奏动御乐,箫鼓喧阗。楼下施呈百戏,供奉御览。”平日里高不可攀的皇帝在这天变得十分亲民,老百姓能见到御面,那场景当然是“人山人海,挤得缝地都没有了”。《水浒传》里宋江一行去开封看元宵灯展,由于他们是让朝廷头疼的强盗,所以没敢去凑这个“万目仰观”的热闹。
最有意思的是,皇上观灯还得给观灯的老百姓赏赐。宋徽宗每年元宵夜都要亲临宣德楼观灯并赐酒。每个在楼下仰望圣面的女士都能获得御酒一杯。有这么一个故事:一对夫妇在灯会中走散了,妻子走到端门时正好赶上徽宗赐酒。妻子趁机把赐酒的金杯偷走了,被卫兵发现。扭送到宋徽宗面前时,妻子急中生智做了首诗,说是和老公携手来看灯,结果走散,“归家恐被翁姑责,窃取金杯作明证。”文艺皇帝一看,这诗还写得不错,又是事实,干脆把金杯赏给这个妇女吧。